第22章 炒河粉
果不其然，有一就有二，没过两天，又查到一名工人顶风作案，而且这还不是个例，车间大门口的公告栏因为吃夜宵被罚的通知换新了好几次。
一般来说，在车间里，敢和领导对着干的刺头，手里都是有点真本事的，在厂里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尤其是在现在这样赶订单的时候。
但是他们的行为对车间造成了很大不良的影响，车间是最需要遵守规矩的，枯燥重复的流水线工作需要一丝不苟的秩序来维系，车间对此渐渐有了一些不满的声音。
因此，针对这件事，生产部和人事部被召集在一起开会，会议重点，如何遏制工人上夜班时在车间吃夜宵的不正之风。
林玉秋混在人事部人群里头一进入会议室便顿觉不妙，主位和会议桌两侧的首位空悬，一边坐着各个车间组长，另一边坐着生产部的两个助理主管。
林玉秋对其中一个姓严的助理熟悉一些，他负责跟人事部文员交接生产任务表的，他在生产部能当一半的家，之前唐经理外出学习，就是他在主持生产部大局。
看到她们进来了，严助理跟胡芳和张红打了个招呼，就示意她们挨着他依次坐下。
对面的车间组长们平常在车间碰到她们都是笑脸相迎的，今天却一个一个地冷着张脸，坐在那装哑巴。敌不动我不动，明明会议桌旁坐满了人，会议室里却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很快，厂长和唐经理还有车间主任也到了，唐经理自然是在她们这边落座，至此，楚河汉界正式形成。
按理说，车间主任算是生产部经理的下属，但是车间主任跟各车间组长关系密切，人家也更愿意听他的，真要论起实际权利，那还是两说。看着对面来者不善的样子，林玉秋默默估量双方战斗力，真要打起来，自己这边这些细胳膊细腿的，是指望不上了。
厂长像是没有察觉到会议室紧张的气氛，笑呵呵地打破沉默，“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都来谈谈自己的看法吧。别天天去办公室堵我。”
两边交换一轮眼神后，对方率先开炮，三车间组长发难道，“厂长，我车间的人破坏了唐经理的规矩，该罚的就罚。只是谭师傅是我们厂的老人了，车间的裁剪师傅有一半是他带出来的，这么不给他面子，让工人心寒啊？他私下里都跟我透露想要离开厂里的意思。”
三车间被抓到过两次，工人犯事，连带着她这个组长也被影响了奖金，自然不愉。
唐经理没有理睬他，先是冷声纠正道，“不是我的规矩，是厂里的规矩。”
然后对厂长说道，“我知道他们是厂里的老人，对厂里有功，但是他们现在仗着自己年限高，在车间肆意妄为，已经被抓到好几次违纪行为了，对车间造成了极为不好的影响。”
他扭头看了严助理一眼，严助理会意地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厂长，还不忘给对面送上一份。
唐经理看他们接过文件看，继续说道，“而且从他们最近半年的工作量来看，论起工作效率，他们现在远不如比他们级别低的人，这种才不配位的人，我们服装厂也不需要。自己愿意离开更好，我们还省了遣散费。”
他这话一出，车间主任和各位组长的脸色就精彩了，那些人有手艺，出去倒饿不死，可做生不如做熟。在艾格奋斗了这么多年，在车间地位有了，徒弟也出来了，组长都挑着活给他们干。要是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就未必有现在这样的待遇了，他们肯定是不乐意的。
这下，刚刚开口的三车间组长就不敢接话了，要是谭师傅真的被辞退了，肯定要找她的麻烦。
一直没有开口的车间主任神色不变，出来打了个圆场，先是说了三车间组长，“话不是这么说的，厂里规矩就是规矩，难道还看什么人走。”
然后又对唐经理说道，“只是最近车间工人吃夜宵这件事，屡禁不止，组长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时刻盯着他们吧。我看这事还是要你们人事想想办法，总是靠唐经理你打游击抓那么两个人也不是个事。”
这话看似是站在了唐经理这边，但是实际上就是在讽刺他们办事不力，说人事不还是在说唐经理。
唐经理的脸色看不出什么，但是这等于是被人指着鼻子这么说，心里肯定不会好受。
在座的人顿时眼观鼻鼻观心，老大在吵架，小喽喽还是乖乖躲一边，免得被殃及池鱼。
没想到，偏偏有个勇士出来了，坐在林玉秋身边的周密愤然发言，“主任，你放心，我们人事部以后轮班下车间去查，保证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出现。”
她行动突然，打了个林玉秋猝不及防，等听清她说了个什么后，更是心如死灰。
大姐，你在说什么梦话，工人内部十分团结，尤其在这方面，是天然的利益共同体，有人吃个夜宵，整个车间都会帮忙望风，人家组长都管不过来，你要怎么去查。而且上头主管经理都在，你是怎么能越过两级领导直接说的，还把整个人事部都拉下水。
车间主任笑着说道，“是呀，果然年轻人就是有激情，那就麻烦人事辛苦一下了。”语气中的揶揄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平白无故多了工作，人事部肯定不满，但这话是她们自己人提出来的，一时之间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又被人拿话架在这里，只能是骑虎难下。
本来默默坐在一旁的林玉秋听到这话，猛一抬头，不是吧，这么一看就知道注定徒劳无功的办法都有人赞同。她看了一眼周围同事，发现大家脸上有些不满，却也没人打算提出异议的样子，包括脸上露出焦急神色的赵晓丽。
那边厂长已经不耐烦和他们扯皮了，见唐经理虽然皱着个眉头，但既然没有直接表示抗拒，就当是应下了，正要开口定下。
林玉秋注意到厂长神色，这可不行，工作诚可贵，学习价更高，要是晚上要去抓工人吃夜宵，自己的课怎么办。心一横，她赶在这事被定下之前抢先说道，“各位领导，我觉得这事，堵不如疏，再说，工人最近为了赶订单，晚上加班确实辛苦。我们不能又要马儿跑得快，又不给马儿吃草吧。”
林玉秋撑着那一股劲说出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领导的神色，见好似被听进去了，后面的话就越说越流畅，“所以我建议，不如食堂晚上开放夜宵，为夜间加班的工人供应夜宵。这样工人可以大大方方地去食堂加餐，就不会在车间躲着吃。而且这也体现了我们服装厂的人文关怀，有利于提高工人的工作激情。”
林玉秋一口气说完，有些忐忑地等着其他人的反应。
现在不讲究，但是后世很多工厂都喜欢扯着人文关怀的大旗，说是给工人改善生活，也不费什么事，但是说出去好听，也确实可以提升工人工作效率。
其实她心里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就想等到合适的时机告诉胡芳，由她上报。但现在没办法了，要是不想晚上去查车间的话，只能把这个说出来了。
几个领导心里明白，林玉秋说得这个办法比一味地去严防死守好多了，既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做无用功，工人那边也更容易接受这个方案。
厂长闻着空气中的火药味淡下来了，笑道，“我看这个主意不错，你们说呢。”
林玉秋是人事部的人，因此，唐经理开口安排道，“你把你的想法写一份方案给我。”
“好了，那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先散了散了，车间不能没人，你们啊，快点当岗位上去。”厂长见事情有了定论，大手一挥，率先离开会议室。
车间主任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打量了林玉秋一眼，对着唐经理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看来人事部今年真是人才辈出啊。”
唐经理没有理会他这句话，跟着走了出去。
见领导们都走了，剩下的人也准备撤了，胡芳和张红夸了林玉秋，今天帮人事部挽回颜面，大家默契地没有提及到周密。
见大家都走出会议室了，从刚才就一直气不顺的周密猛地拉住林玉秋，厉声质问道，“这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过不去，踩着我出风头你很得意吗？”
看着周密气得脸通红，林玉秋叹了口气，但凡这姑娘出主意时不会牵扯到别人，她当时都不会出面。
林玉秋被人质问，自然不好说自己不想晚上加班，只能仔细跟她解释她主意为什么不可行，尽量把原因往大了说，一口一个如果那样做了，我们办公室还有厂里会怎么样。
周密听着听着就偃旗息鼓了，但是面上的神色暴露了她的心有不甘，林玉秋就知道到底还是把人得罪了。
被领导的领导安排的任务，自然是十万火急，林玉秋没有写过类似的方案，这年头也没有百度帮忙。她只能拼命回忆上辈子她厂里是怎么安排的，依葫芦画瓢写一份食堂夜宵方案。
硬着头皮送到生产部，唐经理看完，却利落地签下字，让她送到食堂去，并且去车间张贴通知。
林玉秋不敢相信地接过，就这么轻易地过了。看着手中的方案，唐经理的字不像有的领导龙飞凤舞的，生怕别人认出来一样，他一笔一划写的非常端正，非常好认。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唐经理的全名叫做唐既明，一个有点奇怪的名字。
唐既明的视线落在林玉秋身上，面前这位年轻的女员工，明明年纪很小，说话却很有见底。想起自己因为回会议室拿落下的笔时，在门外听到的那一番话，心中暗自点头，还很有大局观，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
林玉秋提出的食堂夜宵方案在领导的督促下，很快施行了下去，以后每天晚上十点都十点半，工人都可以去食堂用夜宵。
因此，艾格服装厂的食堂，深夜也开始散发美食的诱惑。
这食堂在从厂大门到宿舍的必经之路，林玉秋晚上学习完回来，被香气诱惑，忍不住也来了一盘炒河粉。
炒河粉是羊城传统风味小吃，被大火快炒的河粉用生抽简单地调味就很好吃，要是放点鸡蛋豆芽之类的配菜，出锅前再撒上一把葱花，那简直是人间美味。
一碗炒河粉下去，迅速为身体补充消耗了一天的能量，整个人都精神了，林玉秋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加学一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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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在车间里，敢和领导对着干的刺头，手里都是有点真本事的，在厂里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尤其是在现在这样赶订单的时候。
但是他们的行为对车间造成了很大不良的影响，车间是最需要遵守规矩的，枯燥重复的流水线工作需要一丝不苟的秩序来维系，车间对此渐渐有了一些不满的声音。
因此，针对这件事，生产部和人事部被召集在一起开会，会议重点，如何遏制工人上夜班时在车间吃夜宵的不正之风。
林玉秋混在人事部人群里头一进入会议室便顿觉不妙，主位和会议桌两侧的首位空悬，一边坐着各个车间组长，另一边坐着生产部的两个助理主管。
林玉秋对其中一个姓严的助理熟悉一些，他负责跟人事部文员交接生产任务表的，他在生产部能当一半的家，之前唐经理外出学习，就是他在主持生产部大局。
看到她们进来了，严助理跟胡芳和张红打了个招呼，就示意她们挨着他依次坐下。
对面的车间组长们平常在车间碰到她们都是笑脸相迎的，今天却一个一个地冷着张脸，坐在那装哑巴。敌不动我不动，明明会议桌旁坐满了人，会议室里却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很快，厂长和唐经理还有车间主任也到了，唐经理自然是在她们这边落座，至此，楚河汉界正式形成。
按理说，车间主任算是生产部经理的下属，但是车间主任跟各车间组长关系密切，人家也更愿意听他的，真要论起实际权利，那还是两说。看着对面来者不善的样子，林玉秋默默估量双方战斗力，真要打起来，自己这边这些细胳膊细腿的，是指望不上了。
厂长像是没有察觉到会议室紧张的气氛，笑呵呵地打破沉默，“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都来谈谈自己的看法吧。别天天去办公室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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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车间被抓到过两次，工人犯事，连带着她这个组长也被影响了奖金，自然不愉。
唐经理没有理睬他，先是冷声纠正道，“不是我的规矩，是厂里的规矩。”
然后对厂长说道，“我知道他们是厂里的老人，对厂里有功，但是他们现在仗着自己年限高，在车间肆意妄为，已经被抓到好几次违纪行为了，对车间造成了极为不好的影响。”
他扭头看了严助理一眼，严助理会意地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厂长，还不忘给对面送上一份。
唐经理看他们接过文件看，继续说道，“而且从他们最近半年的工作量来看，论起工作效率，他们现在远不如比他们级别低的人，这种才不配位的人，我们服装厂也不需要。自己愿意离开更好，我们还省了遣散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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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刚刚开口的三车间组长就不敢接话了，要是谭师傅真的被辞退了，肯定要找她的麻烦。
一直没有开口的车间主任神色不变，出来打了个圆场，先是说了三车间组长，“话不是这么说的，厂里规矩就是规矩，难道还看什么人走。”
然后又对唐经理说道，“只是最近车间工人吃夜宵这件事，屡禁不止，组长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时刻盯着他们吧。我看这事还是要你们人事想想办法，总是靠唐经理你打游击抓那么两个人也不是个事。”
这话看似是站在了唐经理这边，但是实际上就是在讽刺他们办事不力，说人事不还是在说唐经理。
唐经理的脸色看不出什么，但是这等于是被人指着鼻子这么说，心里肯定不会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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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主任笑着说道，“是呀，果然年轻人就是有激情，那就麻烦人事辛苦一下了。”语气中的揶揄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平白无故多了工作，人事部肯定不满，但这话是她们自己人提出来的，一时之间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又被人拿话架在这里，只能是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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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厂长已经不耐烦和他们扯皮了，见唐经理虽然皱着个眉头，但既然没有直接表示抗拒，就当是应下了，正要开口定下。
林玉秋注意到厂长神色，这可不行，工作诚可贵，学习价更高，要是晚上要去抓工人吃夜宵，自己的课怎么办。心一横，她赶在这事被定下之前抢先说道，“各位领导，我觉得这事，堵不如疏，再说，工人最近为了赶订单，晚上加班确实辛苦。我们不能又要马儿跑得快，又不给马儿吃草吧。”
林玉秋撑着那一股劲说出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领导的神色，见好似被听进去了，后面的话就越说越流畅，“所以我建议，不如食堂晚上开放夜宵，为夜间加班的工人供应夜宵。这样工人可以大大方方地去食堂加餐，就不会在车间躲着吃。而且这也体现了我们服装厂的人文关怀，有利于提高工人的工作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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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心里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就想等到合适的时机告诉胡芳，由她上报。但现在没办法了，要是不想晚上去查车间的话，只能把这个说出来了。
几个领导心里明白，林玉秋说得这个办法比一味地去严防死守好多了，既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做无用功，工人那边也更容易接受这个方案。
厂长闻着空气中的火药味淡下来了，笑道，“我看这个主意不错，你们说呢。”
林玉秋是人事部的人，因此，唐经理开口安排道，“你把你的想法写一份方案给我。”
“好了，那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先散了散了，车间不能没人，你们啊，快点当岗位上去。”厂长见事情有了定论，大手一挥，率先离开会议室。
车间主任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打量了林玉秋一眼，对着唐经理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看来人事部今年真是人才辈出啊。”
唐经理没有理会他这句话，跟着走了出去。
见领导们都走了，剩下的人也准备撤了，胡芳和张红夸了林玉秋，今天帮人事部挽回颜面，大家默契地没有提及到周密。
见大家都走出会议室了，从刚才就一直气不顺的周密猛地拉住林玉秋，厉声质问道，“这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过不去，踩着我出风头你很得意吗？”
看着周密气得脸通红，林玉秋叹了口气，但凡这姑娘出主意时不会牵扯到别人，她当时都不会出面。
林玉秋被人质问，自然不好说自己不想晚上加班，只能仔细跟她解释她主意为什么不可行，尽量把原因往大了说，一口一个如果那样做了，我们办公室还有厂里会怎么样。
周密听着听着就偃旗息鼓了，但是面上的神色暴露了她的心有不甘，林玉秋就知道到底还是把人得罪了。
被领导的领导安排的任务，自然是十万火急，林玉秋没有写过类似的方案，这年头也没有百度帮忙。她只能拼命回忆上辈子她厂里是怎么安排的，依葫芦画瓢写一份食堂夜宵方案。
硬着头皮送到生产部，唐经理看完，却利落地签下字，让她送到食堂去，并且去车间张贴通知。
林玉秋不敢相信地接过，就这么轻易地过了。看着手中的方案，唐经理的字不像有的领导龙飞凤舞的，生怕别人认出来一样，他一笔一划写的非常端正，非常好认。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唐经理的全名叫做唐既明，一个有点奇怪的名字。
唐既明的视线落在林玉秋身上，面前这位年轻的女员工，明明年纪很小，说话却很有见底。想起自己因为回会议室拿落下的笔时，在门外听到的那一番话，心中暗自点头，还很有大局观，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
林玉秋提出的食堂夜宵方案在领导的督促下，很快施行了下去，以后每天晚上十点都十点半，工人都可以去食堂用夜宵。
因此，艾格服装厂的食堂，深夜也开始散发美食的诱惑。
这食堂在从厂大门到宿舍的必经之路，林玉秋晚上学习完回来，被香气诱惑，忍不住也来了一盘炒河粉。
炒河粉是羊城传统风味小吃，被大火快炒的河粉用生抽简单地调味就很好吃，要是放点鸡蛋豆芽之类的配菜，出锅前再撒上一把葱花，那简直是人间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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