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梨花白_西京梦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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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梨花白

  一路顺江南下,又走了两日,他们便要离开月西江,扎进山林中去。瀛洲临海而立,他们要在此折而向东,追海而行。

  此处是离江前最后一个村镇,叫梨花镇。之后便是东部山林,茫茫林海,他们要在其中足足行走三日才能穿过。

  里面其实也不是没有路,每隔百里还有设有驿站。但一年前瀛洲打仗时,窜上来好几股流民,都给捣毁了,至今也没修缮好。因此,三人做足了准备,在村镇里补充好三日的食水,这才牵马骑驴,向着山林进发。

  他们是午时进的林子,凌萧此前就听闻过东部山林茂密,植被种类极丰,可走进林子里,还是被遮天蔽日的树木震撼了一下。只见棵棵笔直苍翠,间不留缝,若不是人为开辟出了一条驿道,恐怕连走马都困难。

  走了半日,沿途尽是绿木,看久了竟有些眼晕。

  四下寂寂,纪麟玩腻了手中的松果,扬手一扔,转而对阿贺道:“你上京之时,走的也应该是这条道吧?还有印象吗?”

  阿贺仰躺在花驴背上,口中衔着草叶,含混道:“当然有,不过才是去年的事,哪能这么快就忘了。不过那时比现在暖和些,林间的花草也茂盛些。”

  “唉,是呀。”纪麟道,“京城地暖,花木都开得早。这林子里凉嗖嗖的,感觉比镇上冷了不止一星半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嗑,凌萧透过茂密的枝叶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山里天黑得快,不若便找地方扎营吧。”

  “嗯,是吗?”纪麟也抬头看了看,笑道,“还真是!有阿贺作陪,连时间都过得格外快了些!”

  阿贺白了他一眼,没理他,从花驴背上坐了起来。三人又行了一会儿,见一路都差不多,便随意找了个空旷之处,停了下来。

  上次的劫匪事件后,纪麟似是有了什么后遗症,凡事谨慎了许多,连筹备物资时都是思前想后,也不在意行囊多了潇洒不潇洒,直接把能带的都买了来。

  如此,此行衣物、被褥、炊具、甚至连尿壶都俱全。三人还一人得了一顶小纱帐,防风防雨虽是不行,但好歹能避蚊虫叮咬。

  阿贺冷眼看着他大买特买,终于在看到那三个尿壶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把自己的那个扔了,又在兵器铺里给自己挑了把剔骨尖刀。

  纪麟当时还笑他:“买这个做什么?有你两位大哥在,还能让你受人欺负不成?”

  阿贺白了他一眼,不屑道:“这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切肉的。都进林子了,你不想猎些野味打打牙祭?”

  果真如人所言,山间天黑得格外快些。方才林间还有细碎的落阳,不过扎个帐篷的功夫,天就擦黑了。

  纪麟和凌萧在营帐前忙活,阿贺一个人进了树林。不一会儿,他从一团漆黑的林子里走出来,手里竟拎了只毛色艳丽的山鸡。

  “今晚加餐!”他晃晃手中的鸡,露出个顽皮的笑容。

  “哟,你这几个月的野人还真不是白当的!”纪麟惊喜地接过刚刚断气的山鸡,趁了趁手,道,“还挺沉的!”

  “你这人,”阿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就没一句中听的?”

  “我怎么了?”纪麟虎目一瞪,“我是在夸你狩猎技艺高明啊!你看你,总是把人往歪里想!”

  “行了行了,今晚我有山鸡吃,不跟你吵嘴!”阿贺道,说着卷起袖口,把那只鸡拎过来,动手处理起来。

  纪麟见他利落地拔毛,剖腹,处理内脏,嘴角一直噙着一抹笑意。等山鸡光秃秃粉嫩油亮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便帮着把鸡架在烤架上,又想起什么,从行囊里取出两坛酒,对凌萧笑道:“差点把它们给忘了!镇上说是最好的梨花白,咱们喝惯了京里的花酿,再尝尝这儿的酒,看看有什么不同!”

  “诶,有酒啊!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看见?”阿贺惊喜道。

  “去去去!”纪麟却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小孩子喝什么酒?酒是给大人喝的!”

  “大人?”阿贺嗤笑一声,“你也就比我大个三四岁,一天到晚装大哥,还上瘾了!”

  “怎的?”纪麟不依道,“大三四岁难道就不是大了吗?三四岁已经很多了!再多都要当你叔伯了!”

  阿贺不理他,忽然欺身上前,趁他不备,利落地从他手中夺过了酒坛。

  他拍开泥封,闻了一口,不由眼前一亮,道:“嗯!好醇的香味!凌大哥,你也闻闻看!”说着,他把酒递到凌萧身前。

  “你小子,还能耐了你!”纪麟从他手中一把夺过酒坛,凑上去闻了闻,不由也惊叹道,“嘿!那卖酒的说得天花乱坠,我还以为又是什么骗人的,没想到还真挺香的!”说着,他仰头尝了一口,双目一亮,道,“嗯!真不错!凌兄你也尝尝!”

  不一会儿,山鸡也烤好了。阿贺又在上面撒了些胡椒佐料,然后将鸡肉分给三人。

  纪麟先是不管不顾地大快朵颐了一阵,忽然看到凌萧用匕首片着沾满佐料的鸡肉,也在一旁吃得香甜,不由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起来。

  凌萧注意到他的目光,对他扬了扬眉。

  纪麟这才砸吧着嘴道:“好你个凌兄,平时看你一板正经,不苟言笑的,没想到撒起谎来也是有鼻子有眼,连为兄都被骗过去了!”

  凌萧略一思量,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便微微笑了起来。

  阿贺兀自摸不着头脑,纪麟便将凌萧诓那渌老三,说自己不吃辣的事跟他简短说了。

  听完,阿贺也笑了,却只道:“凌大哥这是急智,不算骗人。”

  “嗯。”纪麟点点头,又扬眉道,“诶,为什么无论他干什么你都说好,一到我这儿你就总是挑我的刺儿呢?”

  “那要问你自己啊!”阿贺斜睨了他一眼,低声嘟囔道,“嘴上没个把门的,手脚还不老实。”

  “诶?”纪麟大为不满,一把把他从对面捞了过来,揪着他的发顶,佯怒道,“别以为你说得声音小我就听不见!我可是习武之人,耳目聪明甚于常人数倍!你方才说的什么,敢不敢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阿贺被他抓得头皮生疼,举着双手一痛拍打,怒道:“纪麟!你放开我!”

  “叫什么?”纪麟道,空闲的那只手又在他面颊上掐了几把,一字一顿道,“叫,大,哥!教了你多少遍,怎么还是这么没规矩?”

  “你,你个流氓!”阿贺越发窘迫,双手抱住他在自己面颊上肆虐的手,奈何敌不过他的力道,只能大骂道,“你还说自己手脚老实,现在又在干什么?”

  “流氓?”纪麟被他逗笑,又加重了掐他脸皮的力道,把他提溜到眼前,揶揄道,“你个小毛孩子,谁流氓你呀!你看看你这一身的骨架子,连只山鸡都比你肥。我要有那心,还不如捧着我的大鸡腿多啃几口呢!”

  他饮了不少酒,此时离得近,醇厚的酒气便全数喷到了阿贺的脸上。阿贺怒极,劈手一掌朝他肩头打去。可纪麟虽有些微醺,手下功力却丝毫不减,当即抬手格挡住,手腕一翻,又将他的右臂捏在了手里。

  “嘿,就这点本事?那可不是那些土匪的对手!”他调笑道,“当日怕不是只有凌兄在打,你只在旁边滥竽充数吧?”

  “纪麟!”阿贺气得声音都嘶哑了。他奋力将右手从他掌中抽出来,五指并拢捏拳,直接往他脸上揍去。

  小小的拳头立刻被一只大掌包住,纪麟将他右臂一拧,道:“诶,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

  他酒后劲力不稳,这一下就使多了力气,拧得阿贺“啊”的一声轻呼。

  这一声倒是被他听到了,酒意霎时散了一半。他忙收了手,将阿贺拉过来,道:“没事吧?我跟你闹着玩的,可别真伤了你!”

  “你个混蛋!”阿贺却毫不领情,见他把脸凑过来,一掌便呼了上去。

  纪麟本能地向后一仰,躲过这一击,脸颊却被掌风扇得生疼。

  “你个小兔崽子!”他一把扭住阿贺的右臂,一使巧劲,将他压在了地上。接着他自己骑身上去,锁住他的手臂,佯怒道,“我一直小心收力让着你,你却用全力来打我!还好我躲过去了,要不然脸上可就要挂彩了!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阿贺顿时慌了,全身上下都在疯狂地扭动。

  “你给我下来!纪麟,你给我下来!”他高声嘶喊道,见纪麟不动,他又叫道,“凌大哥!凌大哥帮帮我!把他给我抓下来!”声音里甚至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至,至于吗?”纪麟被他叫得一时发懵。

  忽然肩上一沉,他回头一看,就见凌萧淡淡地望着他,道:“别闹过火了,用完饭早些歇着吧。”

  “哦。”他愣愣地应了一声,松了手,从阿贺身上站了起来。

  阿贺立刻弹起身来,二话不说,一拳打在他的下颌骨上,接着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帐篷里。

  纪麟被打蒙了,摔了个趔趄,捧着脸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晃晃脑袋,手指连颤地指着阿贺的帐篷,极力压着气对凌萧道:“我......我方才打的是个男人吧?这怎么跟非礼了个姑娘似的?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说完,他又坐回原处,见阿贺的位置前还有半只没啃的鸡腿,便一把抓过来,气哼哼地咬了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早,纪麟揉着头从帐篷里爬出来,就见阿贺正在生火做早点。金黄的烤饼被他架在火上烤着,发出诱人的油面香。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走到他身边,道:“我昨夜喝多了酒,可能闹得有些过了,忘了你身上还有伤。你怎么样?伤口没裂开吧?”说着,他自然地伸出手去搭他的肩。

  阿贺一闪身躲开了,口吻淡淡的,却暗藏机锋:“无事。你是大少爷,自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又怎敢有什么不满?”

  “诶,你这人!”纪麟不解道,“不就是打闹了几下,我道个歉,服服软,可以了吧?兄弟间哪有隔夜仇,你这也太小家子气了!”

  “是,我是小家子气!”阿贺头也不抬,“纪大少爷最好离我远一些,省得被我这小家子气膈应着了!”

  纪麟接连被他怼了回来,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望着阿贺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胸口起伏了数下,还是气不过,一跌脚,气闷道:“这......真是,闹得都是哪出嘛!什么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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