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读书何用?_西京梦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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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读书何用?

  “嗯?”凌萧这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啊,”李思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方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了脸?”

  凌萧看了他一眼,缓缓吐了口气,道:“无事,想起了一些别的事而已,失礼了。”

  听他忽然客气疏离起来,李思不由愣了一瞬。

  但他一向是个玲珑性子,看出凌萧有心事,他也不多问,又换了个话题,道:“明年春闱,院士的意思是想让我去试一试。照理说我年纪还小,学识也浅,要想中怕还有些困难。但院士觉得我应该去见识见识。哪怕一击不中,也能为日后参考积累些心得。”

  “嗯。”简短的一声。

  李思抬眼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状似随意地道:“那你呢?”

  “什么?”凌萧凝眉。

  “春闱啊,明年的春闱。”李思道,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盯着他道,“你究竟是怎么了?想起了什么事,这么魂不守舍的?”

  闻言,凌萧抬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抬手捏了捏眉心。

  李思又是一怔。

  不知怎得,方才这一眼,好像能穿透瞳孔,直看到他的心底似的。

  好生凌厉的眼神!

  “你参加科试,是想考取功名,日后做官吗?”这次倒是凌萧先开口。

  “嗯?”李思回过神来,愣了愣,像是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半晌,他垂下眼睫,神色第一次有些迷茫。

  “这我倒没想过。”他道,“书么,就是我爹让读的。从小就读,都习惯了,反正我读书也不费力。试么,书读到份上就考了,也没觉出什么困难。”

  “至于做官......”他撇了撇嘴,“其实也好的吧。不都说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要是真得了官职,药庐的生意也会好做一点。日后跟人闲话起来,我爹的腰杆也能挺直了。”

  凌萧听着皱起了眉。

  “你考取功名,就是为着光耀门楣?”

  “对啊,”李思看着他,“不然呢?”

  两人对视一会儿,凌萧不敢置信地道:“你难道从未想过,为官掌权,是要为帝王辅霸业,为百姓谋安生吗?”

  闻言,李思皱了皱眉,低头想了想,诚实道:“没想过。”

  “那百姓要你这个官做什么?”凌萧没来由有些气闷。

  “天下读书人不都一样吗?”李思一双清澈的桃花目中有些茫然,“寒冬酷暑,悬梁刺股,不就是为了求个功名,衣锦还乡吗?”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了,倒把凌萧问得一怔。

  “难道就没有人,想的不仅是一己荣辱,而是心系天下家国安危吗?”

  许是他的语气有些严厉,李思听完后呆了呆,才摇摇头,诺诺道:“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

  “没见过?”凌萧一扬眉,“你们书院......”

  说到这儿,他猛地想了起檀荇,还有段锦澜,弛虞恭,以及“狐虎帮”一类乱七八糟不伦不类的东西,不由倏地住了嘴。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又在眉心捏了捏。

  “我们书院的人大都不想做官。”李思道,声音比原来低了几度,“他们说做官可没意思了,每日早起应卯,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可到了地儿却闲得头顶长草,一天到晚屁事儿没有,就是几个老头子喝茶聊天,虚度光阴。可闲的闲死,忙的忙死。若不想喝茶混日子,让家人使使劲儿,调到紧要的位子上,又会忙得连饭都吃不上。尤其一旦上头有任务派下来了,那公务繁重的,有时甚至接连几月都归不得家。”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累人的,是同僚间的倾轧猜忌,勾心斗角。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轻者丢官降职,重者甚至有掉脑袋的风险。自幼相熟的人,昨日还在席间把酒言欢,今日就成了死对头,还是不把人赶尽杀绝不罢休的那种。有人一朝飞黄腾达,就有人一朝家破人亡,都是旦夕间的事,根本预料不得。段氏一门不就是前车之鉴吗?段锦澜从前如何嚣张,还不是说死就让人给弄死了,事后连个说法都没有。他的事一出,我那几个相熟的同窗便更不敢做官了。”

  “他们这么想,可你还是要考取功名,走仕途一道。”凌萧道。

  “唉,是啊。”李思点了点头,“不然要如何呢?行医吗?我娘倒是想让我继承医馆,可我爹不同意,说我这脑子,只当个大夫可惜了,定要我读书,参加科考。”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凌萧问。

  “我?”李思看了他一眼,又迷茫地看了看虚空,低下头,在木匣上无意识地描了几笔。

  “我也不愿当一辈子大夫,”他道,“处处受气,太窝囊了。”

  “嗯?”凌萧一拧眉,想起初见他时,他趾高气扬的样子。

  “是啊。”李思却不知他心中所想,想了想,道,“唉,跟你说个故事吧......”

  “其实,我家的药庐原本不是开在凌波渡的,”他道,盯着木匣的眼神有些怅惘,“而是在长街最繁华的地段,紧挨着烟雨楼。虽说凌波渡也是渡口,来往人流很多,但相比之前的地段,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既如此,为何要换址呢?”凌萧道。

  “没办法啊,”李思道,“五年前,我们在烟雨楼边上的店铺被人收走了。说我们伪造照凭,开黑店,还说有人吃了我们药庐的药,病情加重,要往府衙递状纸,告我们呢!这岂不是睁着眼说瞎话!我爹被他们气得大病一场,在病中还迷迷糊糊地念叨,说要跟他们对质,要一查到底,还我们药庐一个清白。我娘也气得不行,说什么也不搬,差点就要到衙门击鼓鸣冤,最后被我给拦住了。”

  “被你拦住了?”凌萧有些意外。

  “是啊。”李思摇了摇头,“我爹娘当时都被气得失了理智,光顾着讨公道,没意识到这事背后的猫腻。”

  他抬头看了看凌萧,无奈一笑:“其实,当年无端被收回店铺的不止我们一家。我们左近的几家店都被刁难了,理由千奇百怪,但都是能下狱的大罪。另外几家店主也都慌了神,要不就跟我爹一样,誓死以证清白,要么就悄没声息地服软了。我当时觉得奇怪,就打听了一下。这才发现,其实那些所谓的大罪,都是未经查实的。都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个所谓的苦主,扬言要告我们,却都迟迟没有动手。来收铺子的人跟我们交涉,说只要按时交出铺子,就能帮我们摆平此事。大家做买卖不容易,他们也不想看我们家破人亡。但若我们不配合,那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按程序走。此事一旦被官府接手,到时候该堂审堂审,该下狱下狱,他们就是再想帮忙,也没奈何了。”

  他说到此处,凌萧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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