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马上的少年_西京梦闻录
16读吧 > 西京梦闻录 > 第262章 马上的少年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262章 马上的少年

  果然,弛虞雍没让凌萧多等,自己主动道:“大哥被人杀了,父亲七日前就和母亲一道去了京城。如今忠伯也没了,我身边一个亲近可靠的人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我看得出来,你们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他说着,死鱼般的眼珠慢慢上移,望进了凌萧的眼里:“我要你保护我,在我见到父亲母亲之前,不被刺客暗害。”

  原来是这个。

  凌萧微微一哂,看来经此一事,这个二世祖也收敛了那起子骄狂的霸王习气,学会放低身段,为自己谋利益了。

  果然求生是人类的本能,从古至今,无一例外。

  想着,他在弛虞雍邋遢的衣襟上瞟了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弛虞雍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似是在确定他的诚意。

  凌萧知他突逢变故,难免心事重些,便也坦然回望着他,任由他看。

  半晌,也不知他是否看出了什么。总之,他点点头,率先向着门口去了。

  一夜急救,虽然弛虞药庐包罗万象,然而拔除蛇毒却也不像弛虞雍随口说的那么简单。七八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又是针灸,又是灌药,好容易才将沈青阮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等到他身上的最后一丝青紫退去,几位老大夫纷纷瘫坐在地,气喘吁吁地擦着满头的大汗。一番后怕的哀叹过后,几双眼睛才一齐聚焦在床榻上的睡颜上。

  一名老大夫擦了擦眼睛,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声:“哎呀呀,方才光顾着拔毒了,都没发现,竟是这么个俊俏的娃娃......”

  凌萧一直焦急地等在门外,好容易天色蒙蒙发亮,屋里也静下来了,却不料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为老不尊。

  他紧了紧眉心,抬手敲了敲房门。

  等了一会儿,对开的扇门才“吱呀”叫着,慢吞吞地从里面打开了,几名老大夫鱼贯而出。

  “哎哟,好了好了,折腾了一夜,现下终于没事了!”当首的一位道,“蛇毒拔除了,手上的伤也已经包扎好了,真是上天眷顾啊。小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凌萧闻言一凛,道:“他手上的伤可有大碍?”

  “这个......”老大夫似是有些沉吟,“这大碍不大碍的,要看怎么说了。要只是平常的捏、拿这样的小动作,过几日等伤口愈合了,他就可以做了。可若是再复杂一些的动作......”

  “他是弹琴的,”凌萧道,眉心已经紧了起来,“可会有妨碍?”

  “嘶......”老大夫微微皱起了眉头,“照理说,咱们已经用上了最好的伤药,也全力护住了他手上的筋脉。可要说能完全恢复得如常人一般,老夫却也不敢跟公子打下包票。”

  “还是要伤者自己多注意,养伤期间莫要沾水,莫要见风,莫要有过大的动作。过个百来日,再看成效吧......”

  “不能沾水,不能见风,不能动作过大......”凌萧跟着重复了一遍,又问,“还有别的吗?”

  “嗯......”老大夫抚了抚胡须,又看了自己的同事一眼,道,“别的倒也没什么了。哦,对了,伤口愈合的时候可能会很痒。可再痒也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能拆开绷带去挠。”

  凌萧点点头:“在下记住了,多谢先生。”

  “嗯......”老大夫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几人这便要走。

  此时,一名须发花白,尖嘴猴腮的老大夫却忽然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身前,低声道:“诶,公子可知,那里面竟然不是个中年胖子,而是个清瘦的小公子呢!那眉毛眼睛像是画上的一样,可别提多漂亮了!”

  原来方才说话的是你。凌萧不豫地瞥了他一眼。

  “哎哟......”老大夫被他眼神一吓,忙闭了嘴。又见他面色不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随其他人诺诺地退出去了。

  凌萧见他们都走远了,这才推门进去。只见沈青阮昏睡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只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和包成一个粽子的右手。

  他走到床边,先是细细瞧了瞧他的脸色,又看了看他的伤手,见一切安好,这才安下心来。

  沈青阮喝了药,想来要昏睡不少时候,他便在床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忽然想到方才那名老大夫的话,心中不禁微微一哂。

  确实挺漂亮的。

  没有了白日里的凌厉,睡梦中的沈青阮乖巧如幼童,总让他想起幼时在北境,有一日去林间打猎,在一座土丘下发现的一只受伤虚弱的白狐。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生物,在他双手触碰到白狐皮毛的一刻,他的心忽然融化了一般,生出了强烈的保护欲,想要将这柔弱的小生命小心地捧在手心里,片刻不离。

  他一直以为,这样毫无瑕疵的美只能存在于远离尘嚣的深山老林之中。直到后来,他遇到了沈青阮。

  在此之前,他对传奇话本中描绘的天人之姿是不屑一顾的。他不相信所谓的倾城倾国,甚至对人的外貌毫不在意。冰肌玉骨,又或是貌若无盐,又与他有何相干?

  在他而言,如果一个人的心是美的,那他的一切便都是美好的。外貌只不过是一副中看不中用的皮囊,纵然稍有美好,也躲不过千篇一律。

  这个信念一直伴随了他十五年。直到十五岁那年的上元灯节,他在漫天的落雪里,昏黄的灯影下,看到了那个骑在马上的少年。

  当时也许不觉得,可后来想想,自己那时真的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

  后来,他们一同度过了两年的时光。同吃同住,同伴同行。纵然几乎日日相见,但他却仿佛从未习惯于这个人的色相。

  单单是色相,就只是色相。

  眉眼口鼻唇,简单地排列组合到一起,再套上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就勾了人的神。

  有很多时候,他从晨雾中冷肃地走来的时候,他在雨后的阳光下微微闭目的时候,他怀抱着白猫,低头拂去身上的落花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去看他。

  看一眼还不够,总觉得落下了什么,没能看清全貌,还要再补一眼,再补一眼

  便如现在这般。

  这张脸在他面前一览无余,可他却总觉着有些细节没看清楚。明明上一眼刚看过,下一眼却又觉得不一样了。好容易将目光移开,可无论落在何处,却都觉得不如这里美好。

  如此循环往复,无端让人着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16db.com。16读吧手机版:https://m.16db.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