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替死鬼_西京梦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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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替死鬼

  三人两前一后,顺着原路走到沈重山的院门口,行到此处就该告辞了。沈重山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黑衣女子点头示意。

  黑衣女子沉吟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大人请恕奴家多嘴,奴家思来想去,始终有一事悬在心头。那个老嬷嬷毕竟是沈大公子的养育嬷嬷,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大人府上,大人就不怕他哪一天发现了,来找大人的麻烦吗?”

  闻言,沈重山却只是凉薄地笑了笑:“姑娘无需担心,在阮哥儿眼里,那嬷嬷早就已经是一具焦尸了。”

  “哦?”黑衣女子挑了挑眉,“一具焦尸......听着有些意思,大人可否说具体些?”

  “没什么好说的,无过是找了个替死鬼而已。”沈重山道,抬眉盯了她一眼,“姑娘自己也说,通力合作,各取所需,少知道对方的秘密就能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难道不是吗?”

  “呵......”黑衣女子讪讪地笑了笑,“大人所言有理,奴家也只担心大人做事不绝,留了后患。毕竟咱们的对手并非等闲,万事还是小心一些,莫要让人寻了把柄去。”

  闻言,沈重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算是寻了去又如何?若你我合作无间,十日之后他就是一具死尸了。一具死尸而已,对我还能有什么威胁?”

  “......呵,也对。”黑衣女子又笑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道,“那大人万安,奴家就先去了。”

  沈重山也点了点头,她便转过身去,抬脚刚要走,却见一个小厮急慌慌地跑了过来,一个急刹停在沈重山面前。

  “大人,宁王殿下到了,已经过了聚风亭,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过来了。”

  “嗯,我知道了。”沈重山微微颔首,又把关勇送到他怀里,道,“他受了点伤,神志不太清楚,你把他送回去,让他好好睡一觉。好好照看着,不要离了人。”

  “是。”小厮心思玲珑,见状也不多问,只利落地答应下来,把关勇小心扶住,缓缓退了下去。

  黑衣女子原本抬脚欲行,听了小厮的话却顿了顿,本来向西的脚尖悄悄改为了向东。

  沈重山嘱咐完就往院子里去了,她也优哉游哉地向着外院行去。没走几步,前面忽然拐过来一大群人。打头的是个身着月白纱衣,面若冠玉的青年公子,清冷的气质犹如山间晨雾,眉目如画淡然,好似晴光映雪。

  两边隔着不到三丈远,将将能看清对方的眉眼。黑衣女子远远望着他,双瞳明显激张了一下。

  对面的人显然也看到了她,大概是奇怪于她异样的装束,也微微怔了一怔,但不过一瞬而已,紧接着便收敛了神色,涵养极好地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黑衣女子也微微颔首致意,二人擦肩而过,在他身后一众随从不善的目视中,她轻轻一哂,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而去

  将下人们挥退后,沈重山独自走进屋内,回身将房门小心合上。明媚的日光透过房门上的雕花镂空投射在地砖上,打下一个个粗糙的浅影。

  雕工不是上乘的雕工,花样也不是时新的花样,一扇“吱吱呀呀”的老门连带着屋内陈旧的陈设,与他这个烈火烹油的镇边大将处处透着违和。

  一步,两步,三步......此处的地砖有些松动了,他小心地用脚尖压了压,听着细小的“咯噔”声,轻轻叹了口气。

  说起来,其实虞州原是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刺史府的,就在虞水边上,极好的地段。但前一任刺史偏爱登高望远,待在殒剑山上不肯下来,他又守着自己住惯了的小院不走。如此,那个正牌的刺史府爹不疼娘不爱,彻底沦为了荒园。而他自己的小院则挂上了“刺史府”的匾额,彻底披挂重生,成了虞州最花团锦簇的所在。

  但这个院子毕竟是他当年分家之后另盖的,小了些,形制也不讲究。那时候没钱没力,就只有手下一帮不要命的兄弟,都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豁出命去也在所不惜。这间院子也是当年兄弟们一人搭一手,帮忙盖起来的,一砖一瓦都是亲手浇筑,挥洒着最不值钱的青春与汗水。

  十几年过去了,昔年欢笑犹在耳畔,人却一个接一个作古,到如今,只还剩下三个,就是跟在他身边的所谓“三大金刚”。

  这个名头多少带了些讽刺的意味在里面,一是说他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二是说他任人唯亲,纵奴刁蛮。这些背地里的闲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毕竟他们之间的故事外人没经历过,这份情义自然也就无从明白。

  但外人不明白,他却都是记得的。当年的大事小情,林林总总,这么些年了,一丝也不曾忘却。山上的人瞧不起他,说他数典忘祖,下人们也畏他如虎,怕他一个不痛快就将他们查办了,但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他的确不算什么好东西,十几年来为求上位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干过。但生平有两件事他自认问心无愧——一个是自己的女人,另一个就是兄弟。除了这两者,他既不恋父母,也不爱亲族,旁的人于他而言更是毫无意义,就像是泥地里的笋子一般,一锄头一个,镢了就镢了,没什么好可惜。

  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没这么洒脱了,接连好几个日夜,他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出那张战战兢兢的脸。白净面皮,谈不上好看,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掩饰不住的欲望。

  就是这一点欲望被他捕捉到了,才会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在突如其来又是绝世难逢的机会面前,狠下心来拧断了那只纤细的颈子。

  事情做下了就是做下了,他的性子一向如此,不会为已经发生的事后悔,更不会战战兢兢求神拜佛。但不安与后悔是两回事,他可以逼着自己不回头,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那颗两年前起就仿佛不会再跳动的心,近来时时紊乱波动,扰得他不得安生。便如方才,黑衣女子随口无心的一句话,就让他心如擂鼓,胡思乱想,几乎定不住神。

  “难道是老了吗?”他心里念叨着,暗暗叹了口气,穿过厅堂,一路走进内室。

  内室一角有一扇荷叶屏风,屏风后的大柜里藏着一座灵位。他拉开柜门静立了一会儿,从旁边的抽屉里取了三只香燃了,插进香炉之中。

  细细的青烟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檀香味。他隔着扭曲的烟线与香炉后的灵牌对视着,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才能有片刻宁静。

  灵牌上没写名字,黢黑一片,看着光秃秃的有些可怜,一如它的主人最后留在世间的,残破不堪,黑如焦炭,不甚体面的尸身。

  檀香只燃了个头,轻轻的脚步声就在外间响了起来,想是宁王殿下到了。他猛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看,转身将香火掐灭了,然后整肃形容,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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