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二鼠_西京梦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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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二鼠

  时候已经不早了,虽然湛卢说翁吉奴惯常熬夜,但自己也不能真就赖在这儿不走。想着,凌萧站起身来对翁吉奴躬身一礼,顺带告了辞。

  翁吉奴点点头,有些不舍地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道:“老朽年纪大了,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此刻又身在异国他乡,正觉得有些孤独。老朽一见公子就觉得投缘,公子若是得空,不妨常来老朽的院中坐坐。你看看这些机械,都是我近几年一次次试验后得出来的成果。公子若是感兴趣,下次来时,老朽定当为公子介绍一二。”

  凌萧顺着他的手看了满院兵甲机械一眼,又瞥到他双目中的亮光,微微一笑,道:“如此,晚辈便先行谢过将军了。”

  “唉,就是可惜没让你吃上我做的牛轧糖......”翁吉奴叹了一声,又往葡萄架下看了一眼,微恼道,“这个阿玥,往常也不会这么不懂事,今日不知是怎么了......”

  凌萧反正对这个牛轧糖不感兴趣,只淡淡道了句“无妨”,便告辞着退了出去。

  翁吉奴一看就是爱静之人,身边除了一个贴身小童就再无仆役。他本有意亲自将凌萧送出院子,但凌萧看他腿脚不便,便婉拒了。反正院子的结构不复杂,他已经记住了来时的路,自己踏着月色慢慢散步出去便好。

  绕过遍地的机械甲胄,他踏上了那方草皮,又拐了几个小弯,身后的屋舍就彻底看不见了。月过中天,清辉似霰,不似圆月皎洁,却独有一番韵味,也让他颇不平静的心事渐渐沉淀下来。

  又往前走了几步,左手边现出几座黑黝黝的假山,把原本宽敞的路面变得有些逼仄。他小心避开低垂的柳条,刚要从假山边绕过去,耳中却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犹如老鼠啃米的动静。心下一动,他陡然警觉起来。

  听声音像是从假山后面传来的,他屏气凝神,轻身掠起,如鬼魅般落在一座假山之上。向下一望,就见两座假山之间的凹洞里果然猫着两个人,头对着头,正在嘁嘁喳喳地吃着什么东西,不时还互相低语几句,方才的“窸窣”声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一见这情形,凌萧心中就大概有了数,又定睛看了看,果不其然,这二人就是湛卢和那名叫阿玥的小童。他们正在吃什么也无需多想,左不过就是那个独门秘方,馋得人直掉口水的牛轧糖。

  大概是糖有些粘牙,小童“嗒嗒”嚼了一会儿,挣扎着咽下去,对湛卢道:“卢哥哥,咱们躲在这里偷吃,不会被人发现吧?”

  “唔唔.....不喂......”湛卢嘴里塞满了糖,话也说不清楚,只能发出几声怪响,“有我自......不喂......”

  “嗯,这倒是。”小童却立刻听懂了,点点头道,“卢哥哥最厉害了,跟在卢哥哥身边,阿玥什么都不怕。”

  “嗯,好矮子......”湛卢又呼噜了一句,伸手在小童头上揉了揉。

  小童却被他这个动作激得一个觳觫,抱着肩摩挲了几下,忽然颤颤巍巍地道:“卢哥哥,你觉不觉得有些怪怪的?好端端的,后颈子突然有点发凉。就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咱们似的!”

  “无缩八道!”湛卢斥了一句,“唔唔......有人......我听得见。”

  说完,他又鼓着腮帮子嚼了几下。可嚼着嚼着,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丝不对劲,纳闷地四周看了看。见没人,他又抬起头,顺着假山的凹凸向上看去,一路看到山顶,蓦地见着一个直立的人影。月光惨淡淡的,只能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人影立在假山之上,一身玄色衣裳几乎与身下的假山融为一体,这么乍一眼看过去,活像一个身高逾丈的巨人。

  “呜......”他立即指着人影嗷嗷大叫起来,叫了没几句又被口水呛住,登时弯着身子爆咳起来。

  这时那小童也看见了凌萧的身影,大概是因为湛卢的提醒,他有了心理准备,又或是出于别的什么缘故,他倒是比湛卢沉稳许多,见着鬼影也没慌,先是盯着仔细看了几眼。

  “没事!”看了一会儿,他拍了拍湛卢,“是凌公子,不是鬼。”

  可湛卢还是狂咳不止,“咔咔”的声音甚是瘆人,活似一口老痰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

  见他像是被噎住了,凌萧连忙跃下假山,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从后面抱住了他。

  “你......咯咯......滚......”湛卢气都喘不上来了,还在“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

  凌萧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双手合拢在他胸前猛地一勒,“咔”的一声,湛卢猛地一抖,吐出一大块白色的乳糖来。

  “呼......呼......咳咳咳咳......”湛卢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回过头,怒视着凌萧道,“谁许你抱我的?”

  凌萧最不耐烦这种无谓的争执,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回头就要走。湛卢却一把拦住了他,一只手揉着喉头,另一只手五指成爪,凌厉地去抓他的前襟。

  凌萧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八成,如何还能容他放肆,当即抬手隔断了他的进攻,接着同一只手借力绕到他的手臂之后,一掌击在他的胸前。“啪”的一下,湛卢闷哼一声,后退了一步。

  似是被他这一掌惊着了,他缓了一会儿才定下神来,抬手摸了摸胸前要害,又是惊疑又是恼怒地抬起头,道:“干吗放水?”

  “不放水你就死了。”凌萧冷冷道,“对手的实力都还没掂量清楚就敢贸然出招,谁教你的规矩?”

  “你!”湛卢越发恼怒,“说我不行可以——说我不行也不可以——但说我师父就更不可以!”

  凌萧不欲与他做这些过家家的争辩,何况还惦记着钟祈之那边,便又转身欲走。湛卢见他得了便宜就想跑,还一副看不上自己的样子,不由怒火中烧,哇哇叫着又朝他后背一掌拍去。

  凌萧也被他这副狗脾气挑得有些不耐烦了,回身干脆硬接了他一掌。湛卢与他掌心相对,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从前掌贯通手臂,一直打在自己肩头。他整条手臂登时酸麻起来,不由轻呼一声:“好强的力道!”

  见他神色中终于带了一丝忌惮,凌萧也见好就收,长身肃立,冷目注视着他。

  湛卢揉了揉手臂缓过劲来,却仍是不服输,大声道:“你力气大,硬体功夫我比不过你,但剑术你可不一定比得过我!”说着,他在腰间佩剑上用力握了握。

  凌萧垂眸看了眼他的佩剑,又抬头看着他,唇角微微一扬,道:“湛卢剑,以佩剑为名,有些意思。只可惜我今日并未佩剑,否则倒是愿意与你切磋一下。”

  “那就去你房里取!”湛卢不依不饶道,“我就在这儿等着!不行,这是翁伯的院子——那我与你同去,就在你院子外面的那片树林里等着,你敢不敢?”

  凌萧微微叹了口气,意识到甩手走人这一招在他这儿怕是行不通,跟他讲道理他也听不进去,难不成这大半夜的,还真要跟他刀兵相向,论剑殒剑山吗?

  许是看出了他的为难,许久插不上话的小童忽然颠颠地跑上前来,扯着湛卢的衣袖道:“卢哥哥,我看这位大哥哥不是不想跟你打,而是有些困了。你看看天色,都快寅正了,星星都暗了,师父想来也要就寝了,咱们也该回房休息去了。”

  “困了?”湛卢狐疑地在凌萧身上打量了一圈,忽然停在他胸口,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闪烁了几下,“困了就说困了,干吗一声不吭就走人,我最烦这样不清不楚的了!今日就先放你回去,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打过!”

  湛卢虽然执拗,但想明白了就不再拖泥带水,这个性子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博得凌萧的赞赏。便如此刻,他知道湛卢其实是想到了他胸前的伤,所以才丢了手。这个孩子,生平大部分时间都在浑噩嚣张中度过,可偶尔那么几次,在人最不设防的时候,却总能表现出超出同龄人的耐心和懂事。

  “好,我答应你。”凌萧颔首道,“不过要在千觞节之后。”

  闻言,湛卢转了转眼珠,几不可查地瞥了那小童一眼,没说什么,也浮皮潦草地点了点头。

  话既说定了,凌萧和湛卢便即同小童告辞。二人出了翁吉奴的院子,又穿过来时的那片林子,就在一道岔路口分道扬镳。一个去寻自家公子,一个回客院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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