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咕咕山 邋遢汉_西京梦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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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咕咕山 邋遢汉

  不知沉睡了多久,这一次的寂灭似乎格外彻底。甚至没有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眼前一直是黑暗,纯粹的黑暗。直到某一刻,一丝细细的鸟鸣钻入耳中,唤醒了他的一丝生机,凌萧才挣扎着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个......顶。说不上来是什么顶,就是一个顶。说是顶也不太大,将将能遮住一个人,目光微微一转便是刺目的天光。凌萧眯了眯眼,稍稍适应了一会儿,又试着扭了扭头。

  还好,头还能动。他把头扭向左边,看到一间破败的茅屋。又把头扭向右边,就见到一个人。一个一身玄衣,鬓发高束,同他一般平躺在一个“顶”下的人。

  他先是抬眼研究了一下这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顶,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是一个用来遮阴的棚子,看大小应该是小商贩用来给瓜果蔬菜遮凉的。然后他才忽然意识到,方才他似乎是看到了一张姿容绝世的脸。

  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垂下眼眸,又朝那人脸上看去。看来看去,脑中忽然蹦出来一个名字。他怔了怔,开口道:“青阮。”

  对面的人毫无动静,倒是脚头上传来一阵响动。他挣扎着抬眼看去,就见一个浑身麻葛的老汉急匆匆地跑过来,大概是在太阳地里站久了,脸上被晒出了一层油汗。

  两人目光一撞,老汉先是怔了怔,接着便大叫道:“哎呀,醒了醒了,终于有一个醒了!”

  凌萧愣愣地望了他一会儿,不知为何,脑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我能听懂他说的话,真是谢天谢地”。

  怎么,难道他不是本地人?否则为何会听不懂别人说的话?

  那老汉见他只是呆呆地盯着自己不说话,又凑上前来,油光满面的脸停在他双目上方一尺处,眼角堆积的眼屎清晰可见,一说话,唾沫星子立时下起了蓬蓬雨。

  凌萧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忽然坐了起来。一阵蚀骨的酸麻感立刻传遍全身,他竭力压抑住即将出口的一声呻-吟,转头看了看那老汉,觉得离他铮明瓦亮的衣襟和脖颈上的污垢还不够远,又忙不迭地往后挪了挪。

  手下一动,碰到的是粗糙的稻草,茅草下什么铺垫的东西都没有,直接就是潮湿的泥地。他低头看了看,怔了怔,又抬起眼来四下一扫量,就见他们躺在一间不大的院子里,院墙跟旁边的茅屋一样,也是黄泥和茅草搭起来的,上面黑一块黄一块,不知是被火烧过还是年岁久了,积满了污垢。三丈见方的地面上堆满了各色杂物,破瓦罐,烂草鞋,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熏得人脑子发晕。

  目光转了一圈,他微微闭了闭眼,挣扎着试着站起来。那老汉瞧见他动作,连忙凑上前来,双手前伸着,似是要扶他。凌萧不欲与他触碰,微微向后躲了躲,扶着棚顶勉力站了起来。

  见状,那老汉讪讪一笑,呲出满嘴的黄牙:“你们睡了一天一夜,没吃饭,身上没有劲的。”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凌萧看了他一眼,“这里又是何处?”

  “这里是咕咕山啊,”老汉道,歪着头,似是对他竭力模仿出的西南口音有些费解,但还是热情地解释道,“你们两个晕在林子里,被老汉我碰到了,就捡回来了。只是我那屋子太小,住不下,只好把你们放在院子里了。我看你们两个像是从崖壁上掉下来的,还以为你们活不了了。结果没想到才一天你就醒了,嘿嘿,年轻就是好啊......”

  “咕咕山......岩壁......”凌萧低声重复了一遍,忽然感到一阵头疼。他抬手揉了揉,零星片段跃入脑中。

  他好像在一个巨大的布满紫晶石的岩洞里,有很多人在厮杀,岩洞里有一条骇人的暗河,河上横着一座桥,桥上

  记忆停滞了一瞬,接着,几只巨鸢浮现在眼前。他和几个东陵人站在一座断崖边,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一个接着一个乘着巨鸢飞了下去。

  他和青阮的背后也绑着这样一架巨鸢,一开始飞得好好的,他还依稀记得眼底的大好风光。但忽然巨鸢就折断了,他们就摔了下来。

  奇怪,他心中有些别扭,总觉得少了什么。好端端的,巨鸢怎么会折断呢?不对,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他又狠狠揉了揉脑袋,逼迫自己想起来。但记忆就像是手掌心里的沙,越是紧握,流失得就越快。

  半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问老汉道:“这里离殒剑山有多远?”

  “殒剑山?”老汉确认了一下,薅了薅毛发稀疏的脑袋,沉吟道,“哟,这可远了。虽然只隔着几座山,但山路不好走,说不得要好几日的功夫呢!”

  “是这样......”凌萧道,一时半会儿好像也没什么再想问的,便对他点了点头,又认真道了谢。

  “唉,不妨事,不妨事。”老汉呵呵笑道,一双精明小眼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停在他腰带正中的麒麟玉带钩上。

  凌萧随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了然地点了点头,抬手将那带钩扯了下来,随手把腰带打了个结,然后双手将带钩递到老汉面前,道:“先生救我二人一命,晚辈身无长物,唯有此枚玉钩聊做谢礼,还请先生笑纳。”

  “嘿嘿......这......嘿嘿......”老汉眼睛都直了,粗糙的双手在腰间蹭了蹭,又兴奋地握在一起搓了搓,这才伸到凌萧的手中,将那枚玉带钩拿了过来。

  “哎哟,哎哟.......”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带钩,像是打量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这才抬眼看着凌萧道,“公子不知道,老汉年少时也是过过风光日子的。公子这东西离那顶尖的玉器自是还差些意思,但已经是老汉几十年来见过的最好的货色了。哎呀.....说起来还是玉养人啊。这滑溜溜的,触手生温,单是摸着心里就熨帖得很啊......”

  听他言谈规整,与其形象大相径庭,凌萧心中一动,不由问道:“先生既如此说,为何现今又......”

  “哦,”闻言,老汉丝毫不以为意,四下扫量了一圈,疏阔地笑了笑,“都是小时候不懂事,被人怂恿着迷上了赌钱。一来二去,家财都败光了,老爹生了大气,一命呜呼了,老娘也没撑多久。树倒猢狲散,家仆们走的走逃的逃,这一下,就只剩我光棍一条了。”

  “我不学无术,也没什么谋生的手艺,再加上躲债,就只能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一住就是几十年,再没回原来的镇子去过。不过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穷是穷了点,但是开心。没人管着,想干啥干啥,想吃啥吃啥。哎哟,这说到吃,公子昏迷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老汉我这就操弄饭食去!”

  说着,他将玉带钩揣到怀里,欢天喜地地回到他方才待着的地方。

  凌萧打眼一看,只见他坐在一个小矮凳上,身前一个黑色的陶罐,他一只手在里面搅动着,不知在做什么。

  他也懒得管,回身看了看沈青阮,见他依然沉沉睡着,不由抬手给他把了把脉。他于医道所知不多,但摸着没什么异常,再看他的脸色也是正常的白皙。他身上的衣裳甚是规整,看着不像有外伤,比自己千疮百孔,满是剑痕的尊容好上许多。这么看着,他便放下了心。

  时值正午,院子里一棵树都没有,大太阳热辣辣地照下来,他身上的剑伤被汗水一渍,蚂蚁噬咬一般隐痛起来。爱洁的毛病又出来作祟,他看了看忙得热火朝天的老汉,走上前去,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附近可有沐浴之处?”

  “沐浴......”老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转了转眼珠,道,“哦,你要洗澡啊!离这儿不到半里有一条小河,河水清凉得很,有时候日头太毒,老汉也去那里泡泡的!你出门后顺着这个方向走,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见的!”

  “如此,多谢了。”凌萧微微颔首,回头看了看熟睡的沈青阮,又转头道,“我这位朋友还要劳烦先生多加照看......”

  “哎哟,不消吩咐,不消吩咐!”老汉呵呵笑着,又低头倒腾起陶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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