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_黄金笼
16读吧 > 黄金笼 > 第29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29章

  第二天中午牧羽才从床上起来。他睡得迷糊,没忘记和兰末约好共进午餐,两人约在一家餐厅,牧羽抵达时,兰末已经在等他了。

  女孩看起来恢复了精神,笑着招呼牧羽。牧羽坐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兰末一眼就注意到他的手指,嘴巴张成O字形。

  “这不是上周在九龙拍卖出去的那枚钻戒吗?听说卖出了天价,没想到会戴在哥哥手上!”

  牧羽没睡醒的脑子这才转过来,低头看自己的手。一枚戒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无名指上,一圈白金小钻中央嵌着一枚透亮的蓝色钻石,明度极高,一眼看去仿佛冰晶世界中一片流动的蓝色湖水,有灵魂般折射无数光点。

  牧羽把戒指取下来,兰末还可惜:“不戴吗?这么美的戒指,戴在你的手上很好看的。”

  牧羽说:“不戴了。我讨厌送戒指的人。”

  兰末只能作出个遗憾的表情,不再谈这枚戒指。

  乌云渐涌,天下起阴雨。

  柳姝嫣一身黑裙,在几人的簇拥下走下车,进入柳家的大门。淡妆没有掩住她脸色的苍白和冷漠,雨打湿她胸前的白花,身边的人跟随在她身边轻声耳语,柳姝嫣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大门打开,屋内的人纷纷转过头,神色各异地打量这位柳家如今的掌权人。柳姝嫣穿过人群,远远的走廊那一头传来隐隐哭声,她的大哥和二哥正在与来宾交流,见她来了,脸色都不好看。

  “小妹终于回了。”二哥柳克仁说:“还以为你已经忙到连外公的葬礼都不会出现了。”

  大哥柳招义挂起个笑脸:“别这么说,小妹没见上外公最后一面,她也很伤心。”

  柳姝嫣与她的两位哥哥常年虚与委蛇,今天却没有丝毫心情,冷着脸无视他们走进了房间。柳克仁“嘶”一声,柳招义一拍他,示意他不要在这种场合发作。

  灵堂里烧着香,鲜花簇拥中间一座黑色的棺椁。柳姝嫣走近,老人静静躺在里面,面容安详温和,一如生前的模样。

  她在老人去世后的第二天才得到消息,当天便从国外赶回裕市。老人晚年缠绵病榻,柳姝嫣每月都抽空去前去探望,后来老人便不要她来了。

  “囡囡要照顾好自己,不必总来看我这老头子。”老人总这样对柳姝嫣说。

  “我都多大了,您还这么叫我。”

  “囡囡永远是我的乖囡囡嘛。”

  外公走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全心全意疼爱她的人。柳姝嫣怔怔看着躺在棺椁里的老人,走了也好,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世界,从此再没有病痛折磨他。

  柳招义走进灵堂,对柳姝嫣说:“葬礼结束后爸有话与我们说,你就留下来住几天吧。”

  柳姝嫣很快平静下来,眼中水光褪去。她背对男人站起身:“有什么话,今天就都说了吧。”

  “小妹,阿公都走了,你连几天都不愿意多陪陪他吗?”

  柳姝嫣转过身冷冷看着柳招义:“人都死了,我没空再陪你们演戏。”

  柳招义脸色一变,等在门边的柳克仁听到这话嘲道:“外公一走,你跟我们连面子功夫也不做了。实话告诉你,外公走之前下了遗嘱,爸会在所有亲戚面前公开......”

  柳姝嫣笑起来,一张艳美的脸充满嘲讽和轻蔑:“阿公早就在三年前亲手写好遗嘱,唯一一份由律师所代为保管,你们手里的遗嘱又是哪来的?柳招义,柳克仁,你们两个废物还有脸提阿公的遗嘱,阿公一辈子为了裕市鞠躬尽瘁两袖清风,你们还想瓜分他的钱!”

  柳招义怒道:“柳姝嫣,你不要不知好歹!”

  柳克仁更是火大:“明明是你想独吞老人家的财产!你这妮子想赚钱想疯了,当初爸都定好了我和大哥来做鸿丰的董事,你现在的位子是你抢走的,不是属于你的!”

  柳姝嫣笑眯眯地:“柳克仁,就你那点核桃大小的脑子,家里有几家工厂数不清,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难道鸿丰上下跟着你在大街上表演耍猴讨钱吗?至于你柳招义,爸还没被你的赌债掏空啊,你们父子俩才真是父慈子孝的好模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是不是应该做一块忠孝的牌坊送给你们立在柳家大门口?”

  兄弟俩被气得脸通红,柳克仁脾气不好,当即要把柳姝嫣揪过来,柳招义拦住他,正混乱之际,门口有人忙道:“牧先生来了!”

  所有人瞬间静了。柳克仁和柳招义下意识站住整理好衣服,紧接着牧汉霄和谢鸣走进来,牧汉霄身形高大,扫了他们一眼,这一眼莫名令人肃立寒战。

  谢鸣在外人面前如牧汉霄一般的严肃,简洁不客气地开口:“二位先生,灵堂内应保持肃静。”

  兄弟俩的态度在牧汉霄面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柳招义低声道:“是,我弟弟心情不大好,让二位见笑了。”

  柳克仁瞪了他哥一眼,悻悻没说话。牧汉霄对柳姝嫣说:“节哀。”

  谢鸣递来一个红包:“这是牧先生的母亲托我们送来的帛金。夫人公务繁忙,很抱歉不能亲自前来。”

  红包沉甸甸的,柳姝嫣接下。有牧汉霄在,那兄弟二人不敢再造次,牧汉霄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他们自讨没趣,讪讪离开去外面招待客人。

  不久又一个男人匆匆而来,男人看上去年过半百,鬓边已有白发,穿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来了以后与柳姝嫣简单交谈过,便独自在灵堂里站了很久,也不与旁人说话,背影看起来孤独寂寥。

  男人转身离开灵堂,一路心事重重出了走廊,刚到门口便听人唤他:“龙叔。”

  龙川转过头,见牧汉霄走上前,笑了笑:“原来是汉霄。”

  两人各自点燃根烟,面对面低声交谈。牧汉霄说:“龙叔百忙中还特地从南方赶回来,姝嫣非常感谢您。”

  龙川面容刚毅,微笑时又有一丝温和的意味:“姝嫣也长大了。老师生前最喜欢这孩子,姝嫣也争气,只是实在想不到最后竟然是你成为她的丈夫。唉,我也离开了裕市......天意弄人啊。”

  当年龙川一度与赵梦令分立两派,成为对方最强劲的对手。但最后还是赵梦令更胜一筹,龙川被调去了遥远的南方,从此远离权力中心。

  牧汉霄说:“尽人事,而后听天命。龙叔现在是韬光养晦。”

  男人笑着摇摇头,两人燃起烟,交谈中渐渐远离人群。直到天色渐黑,龙川必须赶回去的飞机,这才与柳姝嫣和牧汉霄道别。

  临走前,龙川与柳姝嫣聊过几句。

  “你的那两个哥哥没找你麻烦吧?”

  “您放心,我有能力解决。”

  龙川一笑。他看着柳姝嫣就像看着一位格外疼爱和重视的小辈,而这种感情又大多是从他的老师身上延续下来的。

  “高处不胜寒啊。”男人温和说:“一个人越走越高,身边如果有能陪伴的人就不会太冷,也不会在花花世界里陷得太深。”

  柳姝嫣答:“是。有汉霄陪我,我安心很多。”

  龙川开玩笑道:“你们俩都是一类人,身上净冒寒气,在一起岂不是更冷?”

  柳姝嫣没说话。之后龙川坐车离去,牧汉霄也准备离开。司机将他的车开到门口,柳姝嫣却有所迟疑,看着司机为牧汉霄拉开车门,忽然开口:“汉霄。”

  牧汉霄回过头。柳姝嫣一笑:“今晚不留下来陪我吗?”

  她并不怯于应付今日来来往往的宾客,平日见过不知多少大场面,即使面对自家父亲和哥哥也从未有退缩。但牧汉霄来了以后,她的确松了口气。这个男人似乎就拥有这种魔力,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像个说一不二的守护神,只要被纳入他的保护范围,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牧汉霄答:“明天律师所的人就会带着遗嘱过来,公证的时间由你决定。谢鸣也会留下,直到确认你外公的真正遗愿全部实现。”

  两人对视,男人的目光平静深沉,柳姝嫣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晚的电话里,她听到牧羽的声音,压抑的喘息和一点点呻吟炸雷般轰进她的脑子,那一晚她的许多观念几乎被打碎了,牧羽是牧汉霄的弟弟,即使同父异母,他们也是有亲密血缘的兄弟!

  她知道牧汉霄非常在乎他的这个私生子弟弟,即使在众人面前牧汉霄的表现与她的这一想法截然相反。曾经她也以为牧汉霄真的不把牧羽放在眼里,但自从与牧汉霄结婚,靠近他的生活后,柳姝嫣似乎才抓住了一点点这个男人的真实想法。

  一个不在乎对方的人,怎么可能不敢注视那个人的眼睛。

  那个夜幕倾落的花园里,她吻了牧汉霄,她的丈夫。这本是理所应当,但他们都知道这不同寻常。那天牧汉霄也是这么看着她,一双眼眸像深不见底没有波澜的潭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直到他转头看到了牧羽。

  而她也转头就看到了兰末。那个可爱的、纯真的小孩,那天却露出极度绝望痛苦的表情,就像那个时候她对她说自己要走了,她们的关系从此到此为止。

  她还记得那天兰末哭得眼泪止不住,几乎跪在地上乞求地拉住她的手,问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能带上自己。

  而她只是回答:我不需要你了。

  她本来就不爱这个小孩。柳姝嫣数次告诉自己。只是两个同样寂寞的人抱在一起取暖,在异国的土地上用亲密关系填补心中的空虚,而这一切都必须有时限,因为放纵欲望的代价是可怕的。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她离开了兰末。爱当然是有,但不值一提。在庞大的家族重担和利益纠缠面前,一段轻飘飘软绵绵的爱情既不能做构筑她人生的钢筋水泥,也不能做抵挡洪水猛兽的盾,她别无选择。

  牧汉霄与自己也是类似的。他也在徘徊和动摇,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否则他不会接受那个吻。

  “抱歉,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柳姝嫣怔愣了一瞬。牧汉霄看着她,空气中潮湿的水汽随夜风涌动,拂得人皮肤冰凉。柳姝嫣不迟钝,看出牧汉霄那神情是在告诉她,他们之间有一道界线,这界线是牧汉霄一手划定,所以不可跨越,深入鸿沟。

  牧汉霄离开了柳宅。柳姝嫣一个人站在寂静的路边,良久讽刺一笑,转身进入大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16db.com。16读吧手机版:https://m.16db.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