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没有旁人
回京当晚。
“大人，车马劳顿，”宋青鸾上前去接薄邵齐解下来的披风，道，“我服侍你沐浴更衣。”
太尉府的汤池很舒服，大人劳累之后，便喜欢坐在汤池里，枕在中药包上闭眼休憩，他便一边替他按一按头上的穴位，一边偷偷地看他剑眉下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唇。
三年了，不知他沐浴时点的熏香还是不是他调的那一味。
“青鸾，今时不同往日，”薄邵齐将风衣递给一旁小厮，笑道，“此番你立了大功，皇上的赏赐不日就要到了，我怎能还让你做这些事？”
“可我本就只是大人的小厮，”宋青鸾道，“也愿意服侍大人。”
薄邵齐让其他人都退下，扶着宋青鸾的肩，道：“从今往后，你不是任何人的小厮，也不是任何人的下人，你只是你宋青鸾。我让人在府里收拾了一个院子，你且先住着，待皇上登基理清了前朝之事，我便奏请皇上，再送你一件礼物。”
他笑道：“你定然会欢喜的。”
“我不睡大人寝房外间了么？”宋青鸾失落道，“本以为回了京，便能和从前一样，追随大人左右了……”
“你在枫阳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府邸都习惯了，”薄邵齐又笑道，“怎的？还惦念我外间的那个小榻？”
宋青鸾低下头，不说话。
去枫阳之前，他都睡在那个小榻上，以防主子随时需要伺候。
可大人似乎从未半夜喊过他。
倒是他，劳烦过大人许多次。
刚来的时候，他身上还有许多被打出来的伤，晚上疼得睡不着，在榻上翻来覆去，让大人听见了，起身点了灯，拿了府里的伤药替他擦。
一边擦还一边问他怎的这么瘦小，看上去倒像只有十三四岁。
“因为恩客不喜欢太高壮的小倌，所以不许吃饱饭，”宋青鸾道，又问，“大人，你会不会也不喜欢我太高太壮？”
薄邵齐当时没说什么，后来不仅再没让他饿过肚子，还常常在外头带些时新的点心给他，对他道：“无需管旁人喜不喜欢，不要委屈自己。”
不过他后来吃得再多，个子身量也还是远远比不过大人就是了。
很快，宋青鸾知道他的主子是个温柔善良的，胆子就大了。
他本就机灵，又早学过察言观色，知道大人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放肆，什么时候该乖巧听话。
那伺候人的本事也没有白学，除了床上的用不上，旁的全是得心应手。
大人坐下便知要喝什么茶，起身便懂要穿什么衣，伸手便能将他要的东西递过去。
很快，薄邵齐便十分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去哪都带着，做什么都不避着他，将他当成心腹。
他闲时还会教他读书骑马，宋青鸾也不像旁的小厮那样怯懦。读书的时候不懂就问，被考倒了还会耍赖；大人过生辰，便画了一副他戎装的画像送他；头一回骑马的时候吓得哇哇叫，可没多久便攀着缰绳飙得比大人还快。
他不知道在没有遇到危险时，下人的马是不可以冲到主子前头去的，薄邵齐便也纵着他。
他偶尔顶嘴，他也不与他计较，只虚虚地拍一拍他的后脑勺，道：“愈发没规矩。”
时日久了，连太尉府的小小姐薄依曼都说，哥哥对小青鸾比对她还好。
薄依曼当年才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却整日“小青鸾小青鸾”地跟在他身后叫他，说他长得好看，要哥哥将他送给她。
薄邵齐自然是不肯的，和她说男女授受不亲，近她身之人，只能是丫鬟婆子。
后来为了三皇子的大计，宋青鸾受命只身前往枫阳，一转身，从薄邵齐的贴身小厮，变成了沉香院背后的东家，枫阳据点的接头人。
临走之前他最后一次伺候薄邵齐沐浴，问：“事成之后，大人会接我回来吗？”
薄邵齐当时背对着没转身，只道：“一定。”
可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却换了一副光景。
薄邵齐见宋青鸾不说话，柔声道：“听话，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我不，”宋青鸾躲开他来碰他的手，道，“大人这么着急支我走，可是这三年间，有了别的用着称心如意的小厮？习惯了旁人的伺候，便不要我了。”
“我除了你，”薄邵齐有些无奈，道，“没有旁人了。”
宋青鸾睡觉不老实，大抵因为从前睡觉时不能睡太沉，和其他未成年的小倌挤在一块，随时都会被人喊起来练功，拉筋压腿，下腰劈叉。以至于到了太尉府，得了自己一个单独的床榻，着床就睡，四仰八叉，隔一会就换个姿势。
薄邵齐晚上睡觉并无起夜的习惯，不过入睡得慢。外间和他寝房之间没隔着门，宋青鸾来了之后，常常滚到床下去，他听见声响起来一看，青鸾正抱着枕头蜷缩在地毯上，依旧睡得香。
也不知道抱他回榻上抱过多少回。
身子轻得有如蝉翼。
宋青鸾去了枫阳，他也换过其他小厮，可半夜听不见那窸窸窣窣，忍不住起来看，发现榻上躺着的不是青鸾，那小厮不敢沉睡，他一靠近便立马坐起，问他是不是有吩咐。
没几天，他便将人撤了。再后来，贴身的小厮都不要了。
不是青鸾，谁伺候都不舒服。
那床榻倒是一直留着，偶尔想起青鸾，便起身去那里坐一下。
“真的？”宋青鸾高兴起来。
薄邵齐轻点了一下头，道：“真的。”“既如此……大人能不能让我最后伺候一回？”宋青鸾拉住薄邵齐的袖子，小声道，“我……我想再和大人待一会儿。”
薄邵齐见他方才高兴的神色又不见了，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依你。”
宋青鸾便和三年前一样，规规矩矩地服侍他沐浴，眼睛都不往不该看的地方瞟。
“青鸾，怎么发愣？该替我擦身更衣了。”薄邵齐道，说着从池子里站起来，走到了搭着换洗衣物的屏风前。
“……好。”宋青鸾一打眼便见他堂堂正正、一丝不挂地站在那儿，水流正顺着他的身体一路往下，最后从修长的双腿上飞快地滑到地上垫着的棉布上，形成晕染的湿痕。
宋青鸾立即转过身，将棉巾伸过去，道：“大人，请擦身。”
薄邵齐这几年都是自己管自己，自然地接了过来，正要往身上擦，突然停下动作，笑着将棉巾递回去：“不是要和从前一样伺候我？”
宋青鸾只得又转回来，眼观鼻鼻观心地替他擦好身体，穿上了衣服。
期间无数次忍住了与他摊牌的冲动。
大人乃太尉之子，又是御前一品，根正苗红的尊贵之人，与他这种人有着云泥之别。救他帮他收留他只因心中有善，切不可因一己之私，拿青楼那套媚术去污他的眼，更不能坏了大人清誉名节……
这是他对薄邵齐动情之后，每每忍不住想靠近他之时，用来阻止自己的话。
三年之后的今夜似乎也奏效了。
他本以为自己本本分分地做好最后一次服侍，就能退回到安全的位置。
可薄邵齐却将准备离去的他喊住，道：“青鸾，不如，再替我守一次夜吧？”
见他不说话，又道：“你若不愿，只当我没说。”
“我愿，”宋青鸾抬头看着他俊朗的脸，道，“我守。”
依旧是外间那个小床榻，可宋青鸾这夜却怎么都睡不着，又怕打扰薄邵齐睡觉，连翻身都小心翼翼。
无望的爱恋让他痛苦。
原来这三年里，他变得贪心了。
只是每日能见着大人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明知道他们身份有别，还是希望得到一点点的回应，这纹丝不变的距离让他辗转反侧。
“青鸾，”薄邵齐在里面小声道，“你睡不着吗？”
“……”宋青鸾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响。
你心中无我，告诉你我睡不着，你又能如何呢？
宋青鸾假装睡着，不再动了。
过了许久，他听见大人似是下了床，正往外走。
他才将将有些睡意，心情也不好，懒得睁眼去伺候。
可那脚步声走到他床前却不动了。
他听见大人低声说：“如今的睡相倒是好些了。”
而后，他将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拿起，指腹在他手背轻轻拂过，放回了被子里。
就在宋青鸾以为他要离开时，却感觉他在他榻上坐了下来，许是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竟然伸出手指在他眉眼上划过，轻声念他的名字：“青鸾。”
宋青鸾心中一片激动，再也装不下去，却没敢睁开眼，而是抬手握住了薄邵齐的手，问：“大人不睡觉，半夜来我脸上画什么？”
“就知道你没睡，”薄邵齐笑道，“你从前睡觉可没这么老实。”
宋青鸾睁开眼，道：“大人从前也总这样偷看我睡觉么？”
薄邵齐一愣，半晌没说话。
宋青鸾也不知吃错了什么，突然将薄邵齐拉近，抬头亲了过去。
薄邵齐猛地睁大了眼睛，撑在他耳边的手握成了拳。
宋青鸾顺势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闭上眼张开嘴，舌尖扫过他微凉的唇。
下一刻便被夺走了主动权。author_say小青鸾吃错的不是药药，是薄邵齐喂给他的mí•hún汤，哼哼
说好的爆更，今天爆更三章，后面还有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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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邵齐一愣，半晌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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