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天虞事变四
安生面对着乜皈邪气得出神的眼眸，心中一颤，怕她去寻云深做出什么事来，略一沉吟，解释道：“命令是父亲和我下的，你有什么不痛快，等出了这里找我便是。”
乜皈极其缓慢地站起来，阳玉锁链拉扯出清越的碰撞声，眼对眼，安生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事物似乎突突地在脑中跳了几跳，最后搅合成模糊的一团。
印怀接住倒下的人，平放在暗牢铺就的一层潮湿的草上。
紫宴将安生的钥匙取下，插入外面的机恬中，在九个不同的机恬中按动，贯穿乜皈的锁链吧嗒一声从深嵌的肉中弹开锁扣，被她自己粗暴地扯下来仍在地上。对紫宴道：“将暗牢的格局改了，将安生和印怀困在里面。然后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回弁星，在与天虞城的事情没解决妥善之前，不准私自与外人来往，乜辛也不行；要么，回弁星，同样的，这件事解决之前，不准跟任何南谷的人有私底下的接触。”
紫宴一项沉默，等她说完，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整个人越发显得闷气吞声的。
乜皈伸手，从她脖颈中拉出一根绳络，绳络一头挂着一枚并不规整但圆润的石头。被乜皈拽着石头一扯，顿时断了：“道义两难。紫宴，今天这个决定，我就以南谷谷主的身份，帮你做了。从此以后，南谷与你再无干系。万望，好自为之。”
“谷主！”紫宴拉住乜皈离去的衣摆。被她轻轻拍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我不太能理解她不准你两方往来的命令，在我看来，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应当共同承担，那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但是，她肯定很希望你和乜辛能顺遂地在一起。”一直不好插手她们家务事的印怀轻叹口气，安慰地拍拍紫宴肩膀，“快将这里的格局改了，做成能困住我和安生的假象，然后赶紧离开吧。”
很难得的，紫宴竟然回答了他。声音很轻微，像是悠悠的自语，她说：“你不懂。”
顺着紫宴打开的通道走，果然不多时就看到了出口，但是同时还能感受到，出口外驻扎了不少人。照理说，暗牢应该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如今是非常时期，应该是安生早就担心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将她自己的直隶军队调遣了来。
桃菲楼。
依旧是层层叠叠的纱幔，依旧是飘飘渺渺的歌声，依旧还是那名小仙女，曼妙的嗓音正柔柔唱十三雀。台下有人一忍再忍，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将筷子重重搁在印有栩栩如生桃花的陶瓷碗上：“唱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要唱这曲儿，到百里河边儿上的青楼唱去！”
这一人嗓门大得出奇，整栋楼里没落下一个人的耳朵，直直白白地将大嗓门主人的不满和意见传达了出去。
纱帘后面的乐声一静，有小丫头落落大方地走出来朝大嗓门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请问公子可有想听的曲儿？姑娘说既惹得公子不高兴，凭公子再点就是。”
人家姑娘将态度放得这么低了，如果再计较，就显得自己不通情达理了。何况小仙女是谁？天虞城十个少年郎里面，有九个都是倾心于她的，还有一个，是求而不得之后心灰意冷的。顶着楼上楼下诸多“你这人不懂情趣就到别处吃饭去”的不满眼神，大嗓门再次将筷子拾在手中，众人都以为他是存心要来挑刺儿好博得小仙女注意的，如今遂意了他意，自然就心满意足了。谁成想，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轻慢道：“我来这里是吃饭的，要以歌助兴也要上得了台面点儿的，就她这种——让她闭嘴，我还能好好吃个饭。”
“怎么说话的！”二楼临栏的位置，一名华服少年将栏杆一拍，不平道。
“就是，这么多饭馆谁央这你来？桃菲楼一向规矩如此，看不惯你换一家便是！”
“又是一个想博得美人注意的吧？这种用烂了的手段……”
……意外的，大嗓门并没有再反驳，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来这里吃饭的，大多还是天虞城中的富家子弟，当场有要强出头的，被他周身的气劲一震，顿时多了几分忌惮。但并没有完全打消诸位想英雄救美的想法。
“尽管小仙女今日所唱的曲确实有不妥之处，但我们都是来听曲的，兄弟你这么一闹，让别人怎么办？”一名锦衣的青年微微笑道。
“‘确实有不妥之处’？我看你们听得挺津津有味的嘛。”大嗓门瞅都没瞅他一眼，自顾自地飞快吃着饭菜，一副“刚才吃得不尽兴现在得抓紧时间多吃点”的风卷残云。
“坐在这里的都是风韵之辈，十三雀固然是百里河畔的产物，但是其啼莺言语，自有一份自然的春意盎然在里面，莫不是兄台自己听得的是轻浮，便认为唱歌的人也轻浮了吧？”青年的语句显示出咄咄逼人的尖锐。
将最后一口菜咽下去，大嗓门还颇为不舍得盯着面前的空碗盘看了一看，所以并没来得及及时搭话，青年见他这副模样，眼底显示出并没多加隐藏得鄙夷——原来是没大见过世面的，连这种饭菜都露出一副这种垂涎的表情，不禁脱口而讽道：“兄台若是没吃饱，出门左拐去那摊子上，估计是能饱腹的。”
大嗓门摇摇头，似乎对吃完了这顿饭觉得颇为遗憾似的。这才转过头来，第一次拿正眼看步步紧逼的青年。青年见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对自己点点头，甚至说了一句：“你说得对。”慢半拍地正要扬起如战胜的灵兽一样昂扬的笑，眼角一抽。只来得及看见那人壮硕的身躯像风一样狂刮过来，两人的肩膀狠狠撞在一起，自己被带倒在地的同时，远超常人大小的拳头山岳一般猛然砸下，完全没机会感受到肉体撞击在地上的痛觉，就先被眼睛似乎爆炸开的恐惧刺激地放声嘶吼！接下来是面颊骨、鼻骨，后来是肋骨……一寸寸骨头碎裂引发的恍惚像让人像经历着痛昏过去又痛醒回来的残忍漫长，并且一切感官都在反应一个问题：必须反抗，否则真的会死在他手里！
青年颤抖着手掏出一枚符篆，化身为野兽的大嗓门眼睛一扫，在青年还没来得及施展的石头，已经捏着人的手腕一掰，只听见牙酸的“咔嚓”声以及一嗓子完全像是听不出来是人发出的尖锐叫声。
尽管作为承受方觉得经历了漫长的一段时间，但其实一切的发生到结束，还不够楼里因为血腥的场面呆愣的的人回神。确定手中的人活不成之后，大嗓门果断从一人衣服上扯了一块布，边擦手边大摇大摆地走出桃菲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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乜皈极其缓慢地站起来，阳玉锁链拉扯出清越的碰撞声，眼对眼，安生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事物似乎突突地在脑中跳了几跳，最后搅合成模糊的一团。
印怀接住倒下的人，平放在暗牢铺就的一层潮湿的草上。
紫宴将安生的钥匙取下，插入外面的机恬中，在九个不同的机恬中按动，贯穿乜皈的锁链吧嗒一声从深嵌的肉中弹开锁扣，被她自己粗暴地扯下来仍在地上。对紫宴道：“将暗牢的格局改了，将安生和印怀困在里面。然后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回弁星，在与天虞城的事情没解决妥善之前，不准私自与外人来往，乜辛也不行；要么，回弁星，同样的，这件事解决之前，不准跟任何南谷的人有私底下的接触。”
紫宴一项沉默，等她说完，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整个人越发显得闷气吞声的。
乜皈伸手，从她脖颈中拉出一根绳络，绳络一头挂着一枚并不规整但圆润的石头。被乜皈拽着石头一扯，顿时断了：“道义两难。紫宴，今天这个决定，我就以南谷谷主的身份，帮你做了。从此以后，南谷与你再无干系。万望，好自为之。”
“谷主！”紫宴拉住乜皈离去的衣摆。被她轻轻拍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我不太能理解她不准你两方往来的命令，在我看来，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应当共同承担，那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但是，她肯定很希望你和乜辛能顺遂地在一起。”一直不好插手她们家务事的印怀轻叹口气，安慰地拍拍紫宴肩膀，“快将这里的格局改了，做成能困住我和安生的假象，然后赶紧离开吧。”
很难得的，紫宴竟然回答了他。声音很轻微，像是悠悠的自语，她说：“你不懂。”
顺着紫宴打开的通道走，果然不多时就看到了出口，但是同时还能感受到，出口外驻扎了不少人。照理说，暗牢应该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如今是非常时期，应该是安生早就担心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将她自己的直隶军队调遣了来。
桃菲楼。
依旧是层层叠叠的纱幔，依旧是飘飘渺渺的歌声，依旧还是那名小仙女，曼妙的嗓音正柔柔唱十三雀。台下有人一忍再忍，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将筷子重重搁在印有栩栩如生桃花的陶瓷碗上：“唱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要唱这曲儿，到百里河边儿上的青楼唱去！”
这一人嗓门大得出奇，整栋楼里没落下一个人的耳朵，直直白白地将大嗓门主人的不满和意见传达了出去。
纱帘后面的乐声一静，有小丫头落落大方地走出来朝大嗓门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请问公子可有想听的曲儿？姑娘说既惹得公子不高兴，凭公子再点就是。”
人家姑娘将态度放得这么低了，如果再计较，就显得自己不通情达理了。何况小仙女是谁？天虞城十个少年郎里面，有九个都是倾心于她的，还有一个，是求而不得之后心灰意冷的。顶着楼上楼下诸多“你这人不懂情趣就到别处吃饭去”的不满眼神，大嗓门再次将筷子拾在手中，众人都以为他是存心要来挑刺儿好博得小仙女注意的，如今遂意了他意，自然就心满意足了。谁成想，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轻慢道：“我来这里是吃饭的，要以歌助兴也要上得了台面点儿的，就她这种——让她闭嘴，我还能好好吃个饭。”
“怎么说话的！”二楼临栏的位置，一名华服少年将栏杆一拍，不平道。
“就是，这么多饭馆谁央这你来？桃菲楼一向规矩如此，看不惯你换一家便是！”
“又是一个想博得美人注意的吧？这种用烂了的手段……”
……意外的，大嗓门并没有再反驳，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来这里吃饭的，大多还是天虞城中的富家子弟，当场有要强出头的，被他周身的气劲一震，顿时多了几分忌惮。但并没有完全打消诸位想英雄救美的想法。
“尽管小仙女今日所唱的曲确实有不妥之处，但我们都是来听曲的，兄弟你这么一闹，让别人怎么办？”一名锦衣的青年微微笑道。
“‘确实有不妥之处’？我看你们听得挺津津有味的嘛。”大嗓门瞅都没瞅他一眼，自顾自地飞快吃着饭菜，一副“刚才吃得不尽兴现在得抓紧时间多吃点”的风卷残云。
“坐在这里的都是风韵之辈，十三雀固然是百里河畔的产物，但是其啼莺言语，自有一份自然的春意盎然在里面，莫不是兄台自己听得的是轻浮，便认为唱歌的人也轻浮了吧？”青年的语句显示出咄咄逼人的尖锐。
将最后一口菜咽下去，大嗓门还颇为不舍得盯着面前的空碗盘看了一看，所以并没来得及及时搭话，青年见他这副模样，眼底显示出并没多加隐藏得鄙夷——原来是没大见过世面的，连这种饭菜都露出一副这种垂涎的表情，不禁脱口而讽道：“兄台若是没吃饱，出门左拐去那摊子上，估计是能饱腹的。”
大嗓门摇摇头，似乎对吃完了这顿饭觉得颇为遗憾似的。这才转过头来，第一次拿正眼看步步紧逼的青年。青年见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对自己点点头，甚至说了一句：“你说得对。”慢半拍地正要扬起如战胜的灵兽一样昂扬的笑，眼角一抽。只来得及看见那人壮硕的身躯像风一样狂刮过来，两人的肩膀狠狠撞在一起，自己被带倒在地的同时，远超常人大小的拳头山岳一般猛然砸下，完全没机会感受到肉体撞击在地上的痛觉，就先被眼睛似乎爆炸开的恐惧刺激地放声嘶吼！接下来是面颊骨、鼻骨，后来是肋骨……一寸寸骨头碎裂引发的恍惚像让人像经历着痛昏过去又痛醒回来的残忍漫长，并且一切感官都在反应一个问题：必须反抗，否则真的会死在他手里！
青年颤抖着手掏出一枚符篆，化身为野兽的大嗓门眼睛一扫，在青年还没来得及施展的石头，已经捏着人的手腕一掰，只听见牙酸的“咔嚓”声以及一嗓子完全像是听不出来是人发出的尖锐叫声。
尽管作为承受方觉得经历了漫长的一段时间，但其实一切的发生到结束，还不够楼里因为血腥的场面呆愣的的人回神。确定手中的人活不成之后，大嗓门果断从一人衣服上扯了一块布，边擦手边大摇大摆地走出桃菲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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